很多年前的一个冬夜，马跃喝醉了酒，在向阳诊所门口睡着了，诊所的张医生把马跃背进了屋，暖被窝热炕头的，还挂了两瓶点滴，马跃才醒过来。
   马跃是个很讲情义的人。
   当时已近年关，马跃便买了些烟酒去给张医生拜年。张医生开始不肯收，说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。马跃则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，更何况是救命之恩。
   这以后每逢过年，马跃都会去给张医生拜年。一开始的时候，烟都是一般的烟，酒也是一般的酒。马跃是个小干部，工资不高，自然买不起高档烟酒。张医生也不计较，拜年嘛，本就是个情字，何况眼下如马跃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也不多了。
   时间一久，两人便有了些交情，时常泡一杯茶点一支烟摆摆“龙门阵”。有时说起社会上一些腐败现象时，马跃便一副痛心疾首状。马跃也会让张医生给检查检查身体，张医生总是说，你这身体，没毛病，平常注意点锻炼，增强抵抗力就行了。
   年复一年，马跃的身份地位渐渐有了些变化，但马跃对张医生感恩的心丝毫没变。发生变化的是烟酒的档次。那年，马跃给张医生送了两条高档烟和两瓶高档酒。张医生说礼品太贵重了，推辞不肯收。马跃就说，收下吧，反正也不是掏钱买的。张医生就不吭声了。
   这天，马跃依旧和张医生泡一杯茶点一支烟摆“龙门阵”，也说起社会上一些腐败现象，马跃就说，现在就这风气，谁也没辙。这天两人谈了很久。马跃告辞的时候，张医生突然说，马跃，我看你气色不太好，得检查一下。马跃说，你给检查一下不就得了。张医生说，你这病，我可检查不了，更治不了。
   张医生的话马跃记在心里，第二天就到市里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检查。出乎意料的是，一切正常。马跃便对张医生说，我身体棒着呢。张医生仍说，你真的病了，得好好检查。马跃一笑置之。
   马跃的仕途一直很顺利，但马跃依旧会给张医生拜年，而且拜年的礼品也是越来越高档。只不过马跃不再和张医生摆“龙门阵”，坐不到三分钟就借口有事告辞。有一次马跃来拜年时张医生又对马跃说，马跃，你真的病了，很严重了，得抓紧治疗。马跃嘴上答应，心里却没当回事。马跃想，这张医生是怎么了，总说我有病，我每年都检查了，什么病没有。马跃又想，要不就是张医生有病，不然怎么总是疑神疑鬼的。
   有一年，马跃很忙，把给张医生拜年的事忘了。
   这以后马跃就不再给张医生拜年了。
   有人来给马跃拜年时，马跃偶尔也会想起张医生，开始也有些不安，但转念想，不就是喝醉酒时给打了两瓶点滴吗，再说我也是付了钱的，一点小事，也犯不着欠一辈子的情。这样一想，马跃就心安理得了。
   后来马跃和张医生就渐渐疏远了，碰了面只是打个招呼。
   有一次，马跃在街上遇到张医生，张医生叫住了马跃。马跃就问张医生什么事，还说要帮忙不要客气尽管开口之类的话。张医生犹豫一下，然后说，马跃，我还是要提醒你，你真的病了，再不抓紧治疗，就得开刀了。这次马跃发火了，马跃说，姓张的你太过分了，三番五次说我有病，安的什么心？
   张医生见马跃发火，便不好再说什么。
   这以后马跃和张医生的交情就断了，陌路人一般。
   这以后马跃依旧顺利了好些年。
   这以后马跃便出了事。马跃收了人家50万块钱，东窗事发。
   张医生听到马跃被抓的消息时，黯然神伤。
   张医生自言自语地说，说过你有病，怎么就不信呢？在旁的一位病人以为是说他，连忙接嘴道，我信的，不信怎么会找您治呢？（三石）